社区活动室的木门刚推开,就被一串清脆的童声撞了满怀。墙上的日历还停留在芒种,桌案上却早已摆好了新采的艾草与薄荷,绿得发亮的叶片上还沾着晨露,和陈皮、艾叶凑成了热闹的"药材小集市"。
八段锦的音乐刚起,穿红马甲的志愿者便舒展双臂如托白云。孩子们立刻跟着比划,有的踮着脚想够到天上的云,有的把"双手托天理三焦"做成了伸懒腰,最前排的小男孩踮着脚尖模仿"调理脾胃须单举",胖乎乎的胳膊举得笔直,惹得后排家长偷偷举起手机。我蹲在地上调整镜头时,正好撞见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偷瞄志愿者的手势,小眉头拧成了疙瘩,那股子较真劲儿,倒比窗外的蝉鸣还要热烈。
"这个是艾草!奶奶说蚊子最怕它!"穿背带裤的小男孩扒着桌沿喊。当我举起装着薰衣草的玻璃罐,好几个小脑袋立刻凑成一团,鼻尖几乎要贴上玻璃——去年他们亲手装过的香囊,原来早就在心里发了芽。
捣药的石墨刚摆好,木杵就被一只只小手抢着握住。穿碎花裙的小女孩学着我的样子,把紫苏叶铺在石臼里,木杵落下时却偏了方向,药材撒了半桌。我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往下压,"要像给小猫顺毛那样轻哦",她突然抬头笑起来,眼里盛着窗外溜进来的阳光。药香混着孩子们的汗味漫开来,薄荷的凉、艾草的苦、桂花的甜,在石臼里慢慢揉成一团温柔。
收工时发现,我的帆布包侧袋里多了个歪歪扭扭的香囊,针脚歪得像小虫爬,里面却塞满了晒干的野菊。社区阿姨说,是那个总躲在柱子后的小男孩偷偷塞的。晚风拂过走廊时,袋里的药香突然漫出来,混着八段锦的余韵,在暮色里轻轻摇晃。
原来传承从不用刻意说教,就像这香囊里的草木,只需一点阳光雨露,便会在孩子们心里悄悄扎根。
